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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叽文学网www.wajiwxw.com提供的《宦臣》 1、第 1 章(第1/2页)
腊月廿二，冬至时节。
入宫六年有余，青岩却还是没能忘却曾经每年冬至时，那一口芹菜肉馅水饺的滋味。
尽管如今忆起，这滋味也已模糊得很了。
青岩坐在炕上，收拾着他原本也没几件的可怜家当，想起这些事，恍惚了片刻，也没来得及再去仔细回忆，边上的少年便打断了青岩的思绪。
少年兴冲冲问道：“你可想好了，要去伺候哪一宫的主儿？”
青岩一愣，回头去看。
问他话的少年脸上透着一层雀跃的红润，眉眼弯弯，正满脸期待的看着青岩。
青岩笑道：“咱们是奴婢，去哪里如何由得咱们选？千想万想，最后不还是得听清仁堂的吩咐么？”
那少年闻言，翻了个大白眼，似乎对青岩的发言十分不敢苟同，恨铁不成钢道：“哎呦！都这个时候了，你怎的还是这样的死脑筋？德公公那边，又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铁板，这宫里头的规矩，你还不知道？只要咱们银子使够了，难道有什么是不能够通融的么？”
他语重心长：“你可得想清楚了！咱们这样的奴婢换主子的机会，可不是常有的，得是咱俩祖上积了德，伺候的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这般菩萨心肠的主子！老娘娘去了，还特特嘱咐不要咱们殉葬，你我才留下一条命来。”
青岩不置可否，他眉眼垂着，嘴角微微上扬，隐隐带了三分笑意。
……只是就连与他一同长大的灵岩，自入宫以来，朝夕相处至今，也并未看出这笑意里，夹杂了些许讥讽。
可不好笑吗？
好好的人，落进这深宫里来，身上平白给人卸了一块，再也不是完整的男子，与人为奴为婢，竟然还要庆幸自己“祖上积了德”？
这若也能说是什么“德”，青岩是不敢苟同的。
灵岩那头说着，倒有些唏嘘，道：“咱们这次走了大运，我原以为按照宫里从前的惯例，即便不把咱们扔进花园水塘里溺死，左右也不过是白绫、毒酒，如今也算是大难不死，因祸得福了，赶上了这么个好机会。”
“若是能到皇后娘娘、或者琼妃娘娘宫里头去做事，以后日子，定要比在慈徽宫时舒坦的多了，你瞧瞧，德公公那样威风，不也就是仗了琼娘娘的势么？”
“倘若你我往后能一同到二位娘娘身边伺候，日后再互相照应，咱们也不是蠢人，不愁出不了头，这宫里头的日子我也咂摸出味儿了，不做人上人，就只能凭人糟践的，我和你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，你可不要错失良机，将来后悔啊。”
青岩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，自然不会应允，只笑道：“你想的虽好，可德公公常年在琼妃娘娘身边服侍，必是见惯了好物的，想要打点他，恐怕不容易。”
灵岩道：“有什么不容易，我早问过文春姑姑她们了，以前这样的事，也只需使个这个数……便能有眉目。”
他说着，一边挤眉弄眼，一边伸手朝青岩比划了一个数字。
青岩摇头，失笑道：“我可没有这样多的银子。”
这下灵岩坐不住了，嗖的一下从炕上弹了起来，站起身来急道：“怎么会没有呢？我瞧你平日又不花钱，这些年咱们的月例银子，加起来怎么也该有这个数了呀，这个关头，你怎么能没有呢？！”
他越说越急，冬日里，额上竟然沁出了一滴薄汗来，可见是真的急的狠了。
青岩看的好笑，只好和他解释道：“你忘了，我宫外还有个小妹要看顾，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，我这做哥哥的，合该给她添置一笔嫁妆。”
灵岩闻言愣了片刻，半晌回过神来，脸色明显沮丧了不止一点。
……他若还有银子，倒很愿意在此事上资助青岩一些，只可惜那位德公公的价码，并不便宜，灵岩凑了自己的出来，已是竭尽全力，实在没本事再凑一份了。
他忿忿道：“什么妹妹……这么多年了，平日也没听你提过几回，再说你家里都把你卖到这儿来了，你倒还惦记什么便宜妹妹……他们可曾惦记过你在宫中的死活了……”
青岩闻言不语，只是面色稍淡了几分。
灵岩自知失言，赶忙打住不说了，转移话题道：“好吧，可若是不打点德公公那边，我只怕清仁堂那帮子人为难你，使你去做粗活，又或是跟了西宫里头那些个造孽不受皇上待见的主子……那日子，可就真不好过了……唉，你说你……”
青岩站起身来，道：“好了，东西我已经收拾完了，你且先慢慢收着，今日雪大，大家伙想必都在收东西，我去把雪扫了，否则若是叫主子们见了，不成样子。”
灵岩撇嘴道：“能有什么主子，这么大冷天的还往慈徽宫来？太后娘娘如今都起灵往长陵去了，你呀你呀，该操心的，你不操心，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，你倒勤谨……”
青岩不再听他念叨，只裹了裹身上的袄子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。
六年前，一批小内侍们净身入宫，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挑了几个模样好的，送去清仁堂学规矩，都是七八岁的年纪，这些孩子甫一入宫，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，心中自然是惊惶交加。
宫里的规矩对他们而言，并不好学，最后够格送到慈徽宫服饰太后的，也只有两人罢了，正是他与灵岩。
灵岩家中贫苦，青岩不止一次听他提起过，他家里有一二三四，两兄一妹，他排行老二，不像年长的大哥能干活，也不像年幼的弟妹会嗷嗷哭着要喝奶。
于是便在一个夏夜里，于蹲在灶火旁边盯着刚生起来的火打着瞌睡时，被他爹悄悄摸摸的提溜起来，连着灵岩被叮了满身的蚊子包，一同送到了皇城根儿底下的内务房，换了五两银子并两袋白面。
陈灵岩能在六七岁的年纪，被净了身，又像畜生一样给人架在黑洞洞，满是屎尿屁味的小屋子里福大命大的活过来，迅速接受了自己只值五两银子和两袋白面的现实，又机灵的学明白了宫里这些七绕八拐的规矩，实在是厉害的。
至少在同样年纪的孩子里，他算是数一数二的机灵——
至于青岩自己……
承蒙父兄教诲，他三岁便已开蒙，入宫时也已读过几年圣贤书，若是连点规矩也学不明白，实在辱没了那许多的孔纲孟常，倒不如将它们烧火做饭，或许还能供得几张嘴美餐一顿。
灵岩方才说，如今已经没有哪一宫的主子会来慈徽宫了，这话对，却也不对。
来，总是会有人来的。
只是的确也并不是哪一宫的主子，皇上的妃嫔。
太后仙去了，慈徽宫的宫人们除却几个自愿殉葬的姑姑，跟着去了长陵，其他人都各有心思，只是他们的心思，早已不在这曾经青灯古佛，如今人去楼空的慈徽宫了。
眼下会勤勤恳恳的记着，给宫道扫雪的，自然也只剩下一个别有用心的谢青岩。
天气寒冷，地上积雪早已覆了厚厚一层，薄薄的鞋底是挡不住针刺一样又湿又冷、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的。
青岩感觉得到，只是片刻功夫，小腿以下的部位便被冻的有些麻木。
他也不驻足，也不像旁人扫雪时那样跺脚取暖，只是仍然沉默着，专心致志的把路上的雪往花坛两侧扫去。
宫道至慈徽宫花园的这一段路，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逐渐明晰，青岩一边扫，一边把落在雪上的枯枝清理了，庭苑便又重新变得整洁。
慈徽宫并不小，这些活往日也得三两个人才能做完，今日倒都让青岩一人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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