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一级艺术狂徒: 6、第 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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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厉劲秋路见不平,“你居然讨厌我作的曲?”
    “秋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    多梅尼克太害怕厉劲秋了,“我是说,古琴,我讨厌古琴,和你们谁作曲、谁弹奏没有关系,我讨厌它!”
    厉劲秋眉头一皱,直接看向钟应。
    “你把琴带上,我把他带上。”
    钟应困惑看他,就见到厉劲秋伸手抓住可怜钢琴家的双臂,押解犯人一般把人领到隔壁房间。
    “多梅尼克,你居然讨厌古琴这样美妙的乐器。”
    厉劲秋把人摁在座位上,居高临下的教育道,“看来,你需要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音乐审美,以免乐评人在你下次演奏的时候说‘被淘汰的老古董,浑身充满了势利的铜臭味,是意大利钢琴界耻辱’。”
    说完,他抬手指挥钟应。
    “给他弹,弹到他喜欢为止。”
    “秋!”
    多梅尼克后悔自己来到这里,他为什么不从贝卢家离开,就去见自己的医生呢?
    厉劲秋感受到他的抗拒,双手环抱的说道:“好吧,看来你确实不想听。那我只能很遗憾的邀请我的乐评朋友们,多给你一些事业上的鞭策了。”
    “听听听。”
    多梅尼克可烦死那些乐评人了,整天在报刊杂志网络上指点江山,伤害他的自尊心。
    比起铺天盖地的批评,听琴都不是什么难事了。
    于是,厉劲秋关上了门,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最佳观赏位,准备监督多梅尼克好好听琴。
    然而,钟应放好古琴,转头就说:“厉先生,能给我和多梅尼克先生一个独处的机会吗?”
    “我得出去?”
    厉劲秋皱眉,十分不情愿。
    钟应认真解释道:“多梅尼克先生心绪烦躁,听琴也是为了使他平静舒缓,修身养性。你在这儿,他可能听得更烦。”
    “就是就是。”多梅尼克疯狂点头,觉得听听古琴可太放松了。
    厉劲秋表情犹豫,视线在钟应的琴和烦恼的多梅尼克之间徘徊。
    “好吧。”他站了起来,抬手指了指老朋友,“多梅尼克,认真听。”
    他仿佛严厉的老师,还要在私教课后收取听后感,不写满“好听”“喜欢”不给及格分。
    多梅尼克哭笑不得,看到厉劲秋顺从的离开,并友好的关上了门。
    他诧异问道:“孩子,你到底对秋做了什么?我从没见过他这样。”
    钟应笑着回答:“因为厉先生是懂琴的人。在我们中国,这样的人被称为知音。他们会为了自己喜欢的音乐争辩、表达最直接的感受,所以有时候显得有一些偏激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,伯牙子期,高山流水。”
    多梅尼克说完,自己默默心里补充了一个:贝卢沈聆。
    “好吧。”他时间很多,也不急着逃避了,毕竟他还没有单独听过钟应的演奏,确实很感兴趣。
    他见到钟应调弦,把漆黑古琴竖起来,熟练得如同斫琴师。
    “你想弹什么?《阳关三叠》、《梅花三弄》?”
    钟应调好了弦,将琴端正摆放在桌前,才缓缓说道:“一首沈聆先生重新谱写的汉乐府曲子。我觉得它很适合您。”
    多梅尼克哦了一声,安静的看他。
    贝卢如此重视沈聆,也没能寻找到沈聆半点儿乐谱,怎么钟应不仅一清二楚,还能弹?
    他视线扫过钟应手上的七弦琴。
    这张漆黑的古琴,声音独特,应该是一张好琴,不亚于樊成云那张长清。
    多梅尼克总觉得中国人对待古琴的态度奇怪,无论琴古老或者崭新,都会给琴取一些名字,把琴当成朋友、亲人,仿佛这些琴会回应他们的呼喊,与他们终身相伴。
    宽敞安静的室内,响起了厚重低沉的弦音。
    钟应没有示意,更没有说“开始”,修长的指尖就勾起琴弦,弹奏起了沈聆重谱的汉乐府。
    多梅尼克疲惫了一天的精神,全然放松,并不介意此时听听他“讨厌的”古琴,弹奏“适合他”的曲子,舒缓一下提心吊胆的情绪。
    钟应手指抹过琴弦,来回滑动刮擦着,发出的古怪声音。
    见多识广的钢琴家知道,这叫走手音,能够增加曲子的特色和感染力。
    他放任思绪逸散,随便畅想,将修身养性的弦音,转换为了想象中的美景,让自己更加舒适的去感受古琴的美妙。
    钟应如泉水般汩汩的旋律,应当在弹奏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。
    多梅尼克不由自主想象,这条河里,应该还漂着一艘破旧狭窄的渔船。
    也许船夫穿着寒酸,皮肤被太阳晒成褐色,脸上凝固着多年洗不净的污渍一般,笑出满脸皱纹。他抬手将潮湿黏腻的船桨,狠狠砸进水里,一声一声破开水面飘浮的落叶,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。
    他本来觉得这样的画面陌生,又随着泠泠琴音,感到了久违的熟悉。
    弦动挠挑,短促的声音打破了宁静,也打破了多梅尼克的悠闲恣意。
    那段短促的旋律,仿佛是谁在说话的声音,勾起了他强烈的探究欲望。
    多梅尼克竖起耳朵去听,像在喊他的名字,又像在絮絮叨叨低语。
    忽然,他意识到,那不是琴在和他对话。
    而是他忘不掉的童年记忆,不断地翻腾于脑海,和琴声逐渐重叠。
    他神情错愕的盯着钟应的指尖勾过琴弦,永远记得那样的一幕:
    静谧的河流、破旧的渔船,还有丑陋佝偻的渔夫。
    对方踩在湿滑鱼腥味的网子上,粗着嗓子隔岸讥诮他——
    “多米,你又去看神父弹风琴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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