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年年的快乐人生: 15、跑题 新班主任(捉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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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就生不到咱家,该生到孟老栓家去。”
    风调咧嘴:“哕,我才不咧,生到他家还不胜生成个猪。”
    年年附和:“就是,二妮就说,她下辈子想当小虫儿,不然当花、草也中,只要不生到孟家,她说当啥都中。”
    孟老栓,就是孟二妮他爷,孟张氏的丈夫,李春花的公公。
    五队的人都知道,孟张氏确实泼妇不是东西重男轻女,可孟家最重男轻女的,是孟老栓。
    整天不声不响,看着老实木讷的孟老栓,不但极度重男轻女,脾气也极坏,年轻时三天两头打孟张氏,每次都是往死里打。
    孟张氏在娘家地位低,到了婆家地位更低,为了活命,为了少挨打,她时时处处都在讨好孟老栓,辱骂家里的女孩子,欺负只会生女孩儿的儿媳妇,只是她讨好孟老栓的手段之一。
    孟老栓和孟张氏实际上还生了好几个女儿,生出来直接溺死了两个,抱给别人两个,剩下的两个,被他们给两个儿子换了亲。
    不过,孟茅勺和李春花不是直接换,而是因为属相,多家合作。
    孟老栓当初找了几个媒婆,让她们寻到了几个跟他一样不把女儿当人的家庭,几家推磨式换亲:孟茅勺的小妹子,嫁给了个三十多岁、智力还有点问题的罗锅,罗锅的妹妹,嫁给了六角楼一个兄弟姊妹特别多、家特别穷患过小儿麻痹的男人,……,磨转着圈各种推,十七岁的李春花嫁给孟茅勺,为她当时已经快三十的大哥换了个不满十九岁的媳妇。
    柿林村至今还有很多人记得孟老栓的名言:嫁出去的女人,以后是生是死,跟娘家都没关系。
    伺候公婆和男人,是女人的本分,做不好的,打死活该。
    女人嫁了人还惦记娘家,是不忠不孝,是父母从小没教好。
    女人结了婚还回娘家,是成心丢爹娘的脸,因为她们回娘家的时候,公公婆婆和男人就没人伺候了。
    田素秋叹了口气:“春花杀材,叫孩儿们也跟着她遭罪,二妮恁聪明,生到孟家,可惜了。”
    祁长寿又给她夹了口菜:“别人家的事,别操心了,咱几个孩儿只要好就中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一顿饭吃得跌宕起伏,年年已经忘了之前的话题。
    接下来,因为田素秋想起年年说西岗上的白蒿已经能吃了,特别兴奋,让年年吃完饭就去薅,中午就能蒸着吃。
    雨顺又从白蒿联想到榆钱、柳絮、杨絮、荠菜也马上都有了,全家人因为很快能吃到那么多新鲜美味的食物欢欣鼓舞。
    年年放下碗就挑了个趁手的铲子,擓着篮子,兜里揣了根比老鼠还大的烤红薯往西岗跑。
    他薅的白蒿刚盖着篮底,保山也来了,两个好朋友一边交流昨天晚上挨打的经验和其后家里发生的趣事,一边捡着比较大棵的白蒿薅。
    中间年年想撒尿,脱裤子时想起昨天那顿鞋底,扒了裤子让保山瞻仰他的屁股,现在还红着呢。
    “不过,俺妈是使鞋底打的,已经不咋疼了。”年年摸了摸屁股,得意地说。
    保山不甘示弱,他也扒掉裤子露出屁股,还撩起后背的棉袄,让年年瞻仰他的伤痕。
    年年发现,保山身上居然没有记忆里应该有的一道道凸起的红痕,更不用说血痕了。
    看着年年吃惊的样子,保山更得意:“这儿是冬天呀,我穿的棉裤棉袄,俺伯夜儿打我的时候没叫我脱裤子,也没掀我的棉袄,听着榆枝梢‘日日’可响,其实一点都不疼。”
    还是有点疼的,但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承认。
    年年恍然大悟:“您伯可真狡猾啊,怪不得他能当公社书记咧,你回到家是不是还吃好东西了?”
    保山乐得嘿嘿笑:“公社食堂夜儿晌午是烧饼夹,俺伯不舍得吃,夜黑都带回来了,嘿嘿。”
    年年真心羡慕:“当商品粮真美,当干部真美,啥好东西都能吃,还不用掏钱。”
    保山再接再厉。
    他放下铲子,两只手比划了个大红薯的厚度:“烧饼夹镇——厚,里头都是肉,可——好吃可好吃,以前,我一般一顿就能吃半拉,最多大半拉,夜儿黑我独个儿吃了一个,又喝了一大碗鸡蛋甜汤,我去睡的时候,俺妈还偷偷给我了一个玉米糖。”
    年年早上喝到一碗鸡蛋特别多的甜汤的喜悦遭受严重冲击,他泄气地坐在坟堆上,看着东南方想象中的县城青阳,发出长长的感慨:“啊——,我要是能成商品粮,去城里工作就好了,临时工也中啊。”
    这事太难,保山听了都哭丧脸:“不中啊,商品粮可不好整,你没看见,城里人还叫上山下乡咧,俺姐不就是。”
    年年没精打采地捡起铲子,继续薅白蒿:“我知,我就是说说,我知我八辈子也成不了商品粮。”
    不过,年年的消沉没持续多久,天空中突然响起的一声啼鸣,把两个小孩子的忧愁冲得一干二净。
    一个飞得特别高、个头特别大的鸟在空中盘旋,年年和保山追着它奔跑:“鹰,老鹰,它可真大,真漂亮,真威风啊……”
    鹰在西岗上方盘旋了好几圈,最后俯冲,在柴垛村的一片小树林里抓着一只兔子离开。
    两个人追着鹰跑了好远,看着鹰消失在天际,才意犹未尽地停下,可两个人兴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星期五返校,校长宣布高老师请长假,一年级的班主任换成那个叫常金柱的男人时才消退。
    常金柱上第一节算术课时,年年看着黑板上狗爬一样的粉笔字想:晌午我要是来学早,就开始照着第一课的生字练字。
    星期六放学前,听到常金柱布置“语文,1至10课所有的生字写5遍;算术,1至11课的全部课后习题做5遍”的作业,年年想:这个常老师是傻子吧?
    一年级没有作业本,学生就一个小黑板,两面写满,也不够把前5课的生字写5遍,居然还叫接着写至少能把小黑板的正反两面写满10次的算术题?
    年年也从来没见过、没听说过,算术题,不是因为做错了纠正,正常复习的情况下居然一下叫做好几遍。
    又一个星期二,当年年在珠算课上看到常金柱从头到尾一根食指算到底的指法,回到家,他对田素秋说:“妈,我不想上学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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