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奴: 19、逼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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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穆遥坐直身体,挽着缰绳哈哈大笑,“许叔叔必是逗着阿遥玩耍。”

    许人境本是随口一说,见穆遥不给看,心中倒动一下,故意板着脸道,“怎么,不给看啊?”

    穆遥一半玩笑一半警告道,“许叔叔让给我便给了,阿遥岂不是大大没脸?”又一笑,“正病着呢,莫给许叔叔过了病气,过几日大好了再见吧。”

    不过是一个人,为了不给自己看,竟是连哄带吓的手段一同用上。许人境心念电转,面上却半点不露,“你以为许叔叔爱管你屋子里的破事。”

    穆遥一笑,轻飘飘转了话头,“崔叔叔在何处?”

    “你不在家,兄长便不肯擅自入城,同冀北大军一同城外驻跸。”

    “大军在外也就罢了,崔叔叔怎么能在外头?即便要留一个人在外,也应当我去。”穆遥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,点着名字道,“胡剑雄你现在就去给崔叔叔安排住处。凡事都要崖州城里最好的,你记着,有一处不妥当,总管你不必做了!”

    胡剑雄早已滚鞍下马,点头哈腰上前回话,“老奴立刻便去安排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许人境一摆手,转向穆遥训斥,“战时军机要紧,不明来历的人不许放在你屋子里。还有,北塞的人,生得再好也不许要!”

    “许叔叔教训的是。”穆遥笑着答应,“等阿遥片刻,立时就来。”一声清叱,马匹从侧边角门一掠而入,穿过狭窄的夹道直奔内庭。

    穆遥将男人放下马,男人足尖一沾地便身不由主往下沉。穆遥一跃而下托住,叫一声,“韩廷!”

    韩廷极其机灵,很快指挥侍人抬一乘软轿过来。穆遥将男人塞入轿中,摸一摸他前额,“还有一点热,记得吃药。”

    男人握住她手腕。

    “我要去会一会崔沪。”穆遥扯开他手指,贴在他耳边嘱咐,“你留在这里,凡事听韩廷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韩廷?”

    “你见过,很是能干。”穆遥道,“我都问过,路上胡剑雄也安排了,韩廷此时身家都已拿在我府,放心。”

    男人奋力睁着眼,“你留他——”

    “对,我留他照顾你。”穆遥道,“胡剑雄和效文先生都是名满中京的人,不能跟在你身边。韩廷既很能干,又声名不显,照顾你正适合。”

    男人眼眶瞬间发烫,回避地偏转脸。

    穆遥以为他又开始神志不清,摸一摸男人前额,果然烫得厉害,便道,“不许胡闹,好生吃药。”便掀帘出去。

    余效文循声而来,看着穆遥从轿中钻出来,“里头难道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是齐聿,我把他带回来了。”穆遥从袖笼里摸出一只瓷瓶子,“一路上全靠这个续命,先生设法再同他配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灵?”余效文一团火热盯着瓷瓶,热切道,“对什么症?”

    “应是高热惊厥之属。”穆遥道,“我观齐聿服过这药便不发热,人也清醒。只是如今只有两瓶,维持不了许多时候,先生快着些配。”

    余效文双手在襟前仔细擦拭一回,才接过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,“必不辱命。”

    穆遥看一眼韩廷,“你留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韩廷军姿笔挺,“是。”

    穆遥匆匆往外走,奶娘穆秋芳随侍在旁,“郡主可算是回来了,北塞人在咱们府里杀了好些——”

    “这些以后再说。”穆遥急急赶路,“嬷嬷,同我换件衣裳,我去见崔沪。”

    穆秋芳乱着找衣裳,又道,“郡主要不去汤池洗洗,一身的沙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穆遥笑一声,“务必给崔沪瞧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不是?”换了衣裳便仍旧出去。

    胡剑雄陪着许人境说话,看见穆遥叫一声,“来了!”

    穆遥笑着上前,“方才骑马都没给叔叔行礼,阿遥见过许叔叔。”

    许人境一手挽住,不动声色地打量穆遥——鬓发之中尽是细沙,还未洗浴,衣裳却换了正服。暗暗点头,是个知礼的。

    三人一齐上马,各带侍从往城外去。刚到辕门,便见一个人立在那里,含笑望着自己。来人同许人境差不多年纪,白面有须,温文尔雅。

    穆遥奔到近前翻身下马,疾步上前一拱到地,扑地磕一个头,“崔叔叔。”

    崔沪一把拉起来,“军中怎好行此大礼?”

    穆遥站起身,笑嘻嘻道,“崔叔叔同家父以兄弟论交,阿遥磕个头不应该吗?”

    崔沪心中满意,口中却道,“中京城你同我行这个礼也罢了,军中你我相差区区半级,本将受不起穆将军的礼。回头御史台弹劾我,你便是罪魁祸首。”

    二人说笑一时便往里走,崔沪道,“阿遥,有几桩事,需同你说。”

    许人境极有眼色地放慢脚步,胡剑雄更不敢上前,二人压着侍从远远坠在后头。崔沪回头看一眼,“中京要派人来。”

    “北境监军?”穆遥道,“阿遥路上遇到李关山,听他提起过。”

    崔沪点头,“我急着赶过来,便是为这事。祖例监军持天子剑,有阵前斩将之权——如今战事顺利,来的人若是个晓事的也就罢了,若是个不晓事的,大好局面一夕消失,岂不叫人难受?”

    穆遥沉吟一时,“崔叔叔可知来的是谁?”

    崔沪摇头。

    穆遥暗骂一句滑头,索性把话完全挑到明处,“老祖宗可曾同崔叔叔提起?”

    崔沪越发沉重地摇头。

    穆遥见崔沪神情不像作假,认真吃一惊——老祖宗是宦官一派,门下宦臣多得数不清,清流却极其罕见。崔沪不仅出身清流,身居镇北将军,还掌着冀北军,可以说是老祖宗门下绝无仅有的一个国之柱石。因着这个,崔沪自来在老祖宗在面前最有脸面。

    穆遥沉吟一时,“想是老祖宗也不知道是谁……派监军来是朱相的意思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?”崔沪摇头,“朱相从来主张令出一门,将在外君命不受,怎么会安排监军?”叹一口气,“派人是老祖宗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老祖宗派的人,却不肯告诉崔沪——要不就是监军来头太大,要不就是崔沪失宠了。

    哪一个崔沪听了都刺耳朵。穆遥只好敷衍一句,“好在中京路途遥远,监军今日出发,到北境也要月余——”

    “必是就近任命。”崔沪语气沉重,“我问了老祖宗要不要派亲卫迎接,老祖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老祖说——”崔沪难堪道,“——说冀北军不顶用,他安排净军送过来。”

    中京净军,阉人组军,是老祖宗近卫。平日里明的暗的脏的烂的事早就叫他们做尽了,又是一群无根之人,打杀起来勇猛无比,什么也不怕——最是难缠。

    论战斗力,的确比冀北军强上十倍还不止。穆遥见崔沪满脸晦气,强忍着没笑出声。肃然道,“事已至此,叔叔可有应对之法?”

    崔沪止步,遥望崖州一点残影,“为今之计,唯有在监军抵达之前,了结战事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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