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奴: 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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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许人境带着人闯进来。可怜玉哥烧了好几日,人都认不出。被他们如狼似虎从床上拖出来,就一件中单,外裳都不肯给一件,就这么拖着出去——”

    “别说了。”穆遥闭着眼睛坐着养神,由着穆秋芳在后给自己梳头,“都多久的事了,嬷嬷三不五时拿着说,好有意思么?”

    “我忍不住……玉哥真是可怜……”穆秋芳叹气,“打小没娘,刚入书院爹又没了,哥哥们一个比一个难缠,活着时恨不得把玉哥骨头渣子敲碎吃了,死了都要缠着——”

    “缠什么?”穆遥猛回头,没提防穆秋芳挽着头发上油,一下扯得头皮生疼,捂着脑袋骂,“嬷嬷每日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?”

    穆秋芳一滞,“好,算嬷嬷胡说。”仍旧梳头。

    穆遥坐在镜前沉吟一时,“齐聿今日怎样?”

    “还不是那样。”穆秋芳叹气,“睡着时哭,醒着时谁也不理,我同他说话都没反应。好歹以前也是跟着我后头叫嬷嬷的。”边说边叹气,“玉哥家境虽然不好,也是齐老爷子打小儿娇养长大的,老爷子一死,一天顺心日子都没过上,着实可怜——”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穆遥打断,“齐聿家里的事,御史台来人都断不了,刁钻难缠的话,嬷嬷不许再说。”

    穆秋芳不高兴,“为什么不能说?齐老爷子一死,玉哥连饭钱都没有,要不是郡主私下把了书院银子,命书院管着一日二餐,玉哥能安稳读书?早就去行市扛大包挣饭钱去了。”

    穆遥皱眉,“这话不许同齐聿提起——他一直以为书院所有学生吃饭都管着。”

    穆秋芳翻一个白眼,“郡主好事做了,好话没得半句。齐家一家子做些事,玉哥疯了都惦记,怪没意思的。”

    穆遥听得烦不胜烦,“齐琼和齐江两个,不就是同齐聿讨些银子吗?多大事值得嬷嬷骂这许多年?”

    “不就是——银子?郡主您可真是打小不缺银子,不当回事。”穆秋芳掰着指头同她算账,“玉哥上职以后,一个月二十两俸禄,十五两都给了那两家子,自己余五两钱,还要租着院子,买米都艰难。”

    穆遥从来没算过这种小账——她根本连大账都不算。一半惊讶一半惊奇,“嬷嬷怎么知道这么多?”

    “效文先生夜里出诊,遇着齐江堵着门同玉哥讨银子。好歹也是一个五品官,大冬天连件厚的都没有,还不如在书院伴读时体面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,”穆遥道,“我在书院给过他好几张整皮子,我与田世铭一同打的。”

    穆秋芳摇头,“想必是当了。”

    “当?”穆遥皱眉,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穷人家的事您不知道。缺钱使时,拿家里值点钱的东西给当铺子,押些银钱,等有钱了再去换回来。”

    穆遥大惑不解,也懒得再问,忍不住骂一句,“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,原来潦倒到这般田地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不是呢——”穆秋芳摇头,“当年放了榜,御前捉婿时多么风光,不论哪一家的姑娘,但凡依了一家,如今又怎么会——”越发叹气,“可怜。”

    穆遥听得心烦,“不管怎样,不许嬷嬷再说他家是非。去熬点粥,我去看看齐聿。

    韩廷正守在门外,见了穆遥便行礼。穆遥问一句,“谁在里面?”

    “无人。”韩廷解释,“效文先生过来看了一下,又去药房了。此时睡着,倒不用人——”

    穆遥点头入内,穿过碧纱橱入暖阁,暖阁帷幕四面低垂,只有火盆里红炭一明一暗一点微光。光影之中隐约可见一个人伏在褥间,一重锦被遮盖,凌乱的长发披覆下鼻翼翕动,满面泪痕。

    穆遥掌心贴一贴男人前额,微凉。穆遥放下心,坐在火盆边出神。一时余效文进来,穆遥看他一眼,“第几日了?”

    “五。”余效文道,“这几日都不曾发热,我配的药已经能控制。至于骨痛——前回便没想出法子,若是再发作……施以针炙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穆遥一听便知他全无把握,“药的方子有了吗?”

    “有了。旁的不足为奇,只有一味销魂草难办。”余效文道,“那东西太邪门,比与南疆曼陀罗还凶狠,无解。”

    “能断吗?”

    “能。”余效文点头,看一眼昏睡中的男人,“但现时万万不能,隔二三日用上一丸,配着我的药压着不发作。如此养上一二年,根基强健再来设法。而且——”

    “而且什么?”穆遥不高兴道,“跟谁学吞吞吐吐的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余效文硬着头皮道,“若高澄所言为真,服药少说也有一二年之期。尚需一二年将养。如此便是三四年,即便断了……不敢猜测将来神志如何,说不定——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终身有损。”

    穆遥沉默,“命人去配。”

    “郡主已有决断?”

    “你都说了现时万万不能断,问我决断?”穆遥骂一句,“少与胡剑雄学,有他一个不够烦的,还要添了你?”

    余效文摸一摸头,“难得遇到如此棘手的——丘林清这也太毒了。”

    穆遥冷笑,“丘林王一屋子老婆,子女无数,如今膝下除了一个瘸了两条腿的儿子,只有丘林清一个得用的。丘林清不毒?她不毒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巧的事?”

    门帘一掀,穆秋芳捧着粥进来,“玉哥醒了?”

    两个人齐齐回头,才见男人伏在枕上,大睁着眼,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,不知道醒了多久了。余效文紧张地说一句“我去看药”跑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穆遥走到榻边,俯身摸一摸男人微凉的鬓发,“醒了?醒了正好,起来吃饭。”

    男人不吭声,也不动。

    自从那日针锋相对,男人便不肯同穆遥说话。穆遥见怪不怪,不等他答应,拉着起来推在大迎枕上,被子一直扯到下巴底下。

    穆秋芳捧着粥碗弯腰伺候,穆遥舀一匙,递到男人口边,男人张口含住,也不咀嚼,直接咽了。好在粥炖得极烂,穆遥也不管他。喂过半碗,穆秋芳另外捧一只瓷盏,扑鼻浓郁的烈酒香气。

    男人终于抬头看一眼,眉间掠过一点厌恶,仍旧闭上。酒盏递到口边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穆遥命令,“喝了它。”

    男人偏转脸躲开。

    穆遥接过酒盏,回头命穆秋芳,“嬷嬷先出去。”一直等她走了才道,“齐聿,喝了它。”

    男人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“齐聿,你再不喝,是等着要把刚吃下去那点饭原样吐出来吗?”

    男人回转头,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那日从汤池回来,男人足足昏睡二日夜,神志不清,其间变着法子哭闹。余效文唯恐病人有失,怂恿着穆遥把高澄提出来又审了两回。高澄挨过一回烙刑,看见穆遥好似老鼠见了活猫,有问必答,不问都往外说——

   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?

    穆遥不好说的太透,只催促,“快着些。”

    男人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穆遥懒怠同他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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