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中美人: 11、装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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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遗昉自翊不是个好人,他的心肠从一开始就是坏的。

    本来就是个黑心肠子,此时心情厌厌,更不会有什么手下留情。

    他敢!

    李丽娘咬着一团布,恨恨地看着他,像蛆一样在地上蠕动,对上周遗昉厌厌的目光,心底忽然升起畏惧,从脚到头发丝都在发颤。

    她原本觉得,就算周遗昉有了点出息,也不过仰人鼻息而活,要看她父王与姑姑的眼色行事。

    他能出生,能长这么大,该对他们心怀感激,唯命是从。

    即便她和兄长以前三番五次捉弄他,差点让他丧命,但他一个低微卑贱的私生子,姑姑都不看在眼里的一条狗,他们让他活了下来,他有什么资格恨主人家。

    他难道能有杀心,敢杀她不成?

    在此刻之前,李丽娘是这样想的,可听到他刚刚的话,被他用冰泠刺骨,犹如附骨之躯一样的眼神看着的时候,她开始慌了。

    青叶和两个女卫一手抓一个往池塘去。

    李丽娘周围绑着的侍女没两趟就丢空了。

    青叶全身湿哒哒地,面色雪白,如同水鬼一样面无表情地抓起她脚,往池边走。

    冬夜寒风刺骨,野风呼啸,薄薄的冰面被人打破,最先被丢进水去的几个人被扯了堵嘴的布团,冻得大叫。

    李丽娘脚往后蹭,一路挣扎,地上的泥巴被她踹翻,耐寒的杂草被拖出一道明显的痕迹。

    李丽娘眼角逼出眼泪,从狰狞的脸上滑进散乱的发鬓里,被堵着的嘴呜呜闷叫,疯狂摇头。

    草叶汁弄脏了她华丽的衣裳,金线断裂,牡丹残损。

    往日的仇人如此惨样,他本该是高兴的,他等着一天等了很久,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是在这样毫无准备,毫无铺垫的情况下发生的。

    不计后果,不考虑将来。

    他就是想这样做。

    可他并不开心,一眼都没有看李丽娘的惨状,没神道:“她的命送给你了,青叶。”

    青叶苍白的脸勾起诡异的笑,解了李丽娘的绳子,在她双眼中迸现惊喜的时候,弯腰在她耳边用尖细的声音小声道:“县主?难道将奴婢忘了?”

    李丽娘害怕地抬头,仔细看他的面部,忽然,久远的记忆被翻了出来,她瞳孔猛缩,后退着摇头。

    是他!不要,不要!

    “难为县主还记得我。”

    她当然记得他,她小时候有段时间很疑惑,为什么她和父亲、哥哥的身体不一样。

    为了弄明白,她和哥哥把一个小书童叫进了屋里,能做靖王世子的小书童,也是官宦子弟,他们将他绑在木凳上,脱了他的裤子,用剪子将他的性征剪了。

    当时那么多血,他们被吓到了,将人丢回家去那家人家也不要他。

    他们都以为他会死,没想到......他被周遗昉捡了。

    李丽娘惊恐地往后退,猛地一落空,掉进了水里。

    青叶哈哈笑了两声,转过身告诉周遗昉:“阿郎快看,她——”

    暗爽的心情顿住,他一回头就看见周遗昉枯坐的侧影,神色复杂地看着屋内一地残迹中盛放的硕大铃兰。

    铃兰盆破了,发达的根茎脱离泥土,裸露在地上。

    硕大的白色铃兰花有一半被人踩得看不出原样,另一半完好的铃兰花边缘还残留着清晰的锯齿状鞋印。

    他看着那盆花,自脱离李京安和周少师,步入朝堂后日渐展露野性的眸中失去了活力,对李丽娘自食恶果也提不起劲来瞧。

    他很不对劲。

    只是不见了一个奇怪的小花妖而已。

    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,又突然消失在他生活中。

    说不定早就逃跑了。

    屋子里乱糟糟的,趁乱逃跑也不会引人注意。

    逃跑也好,不稀罕。

    之前她就想逃跑的,只是被他抓了回来,这次他不去抓了,就当她真的逃出去了吧。

    周遗昉自欺欺人地想。

    可接下来两天,他不管做什么都没意思。

    丢给青叶的那只鸽子青叶没杀,他养了起来。

    驯养一只合格的信鸽不易,他不知道那天阿郎心中发生了什么竟然要他把信鸽烤来吃,但他知道,阿郎一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才会如此反态,多给他一些时间调整,不要打扰,他还有别的更有趣的事要做。

    李丽娘被青叶吓进了冰池,她被解了绑,本就比其他人更容易爬出来。

    可冬天的池壁又冷又滑,她费劲力气爬出来,就被青叶用扫把戳了下去。

    如此反复,等她冻得半死又将她抓起来灌驱寒的药,吊命的药。

    好几日,她想死都死不了。

    那个阉人不放过她。

    她夜晚里的噩梦都是他拿着剪刀,一遍一遍地将她戳进冰池里,她身上流出的学血将池子染成了红色,他的声音噩梦一样地在耳边响起:“你终于知道当初我们的绝望了吧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周遗昉今日不上值,他躺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发呆,漆黑的眼眸放空。

    青叶来劝他睡觉,可他根本睡不着。

    没有来由地,他闭上眼睛,脑海里复现的全是她抿着粉肉肉的下唇,眼神湿漉漉地委屈看向他。

    那又是一段新的记忆。

    她没穿那件红色的嫁衣,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,外面落着雨,她缩在他怀里,两人挤在破旧的门板做的床上,屋子里还在灌风,四处漏雨。

    他掐着她腰将人按在硬.邦.邦的木板床上,木板凸起的部分硌着她腰侧,被他放过时,眼圈红红的,鼻尖也红红的,委屈巴巴地看着他,惹得他咬了她鼻尖一口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欺负你。”

    话落,她在他怀里抬眼,素白小手按在他胸前,浅浅地笑,说了句话,可他怎么都听不到。

    没有后续,他醒了。

    一连几日,闭上眼这些画面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,他根本不敢睡。

    旁边的塌几上放着冷透了几日的烤地瓜,下人端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。

    他伸手按了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。

    “啧。”

    窗外信鸽咕咕咕叫,他不耐地拍了拍木窗,上面透亮的琉璃窗啪啪响。

    但那只鸽子还在乱叫,还用脑袋撞笼子,周遗昉抬起窗,钻出半个身子,指间飞镖“哔呦——”甩出,它惨死镖下,鸽子眼死不瞑目地瞪着一个方向。

    周遗昉晃了晃,那方向有一道显眼的橘黄色,肥肥一大摊奶肉,爪子胖到关节处鼓起肉肉。

    肥橘脸仰起来,圆眼清澈,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看他。

    周遗昉撇了一眼,冷漠地缩回屋子里。

    它小声地“喵”了一声,脑门后的绒毛微动,钻出来一个黑色的,毛茸茸的脑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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