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中美人: 16、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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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。

    因为一朵她喜欢很久却被大娘扯烂丢在草丛的绒花,她蹲在那里哭。

    那时大娘坐在父亲肩上,手里还举着刚在在灯市上买的花灯道:“对不起嘛,不就是一朵绒花,我不是故意的,我叫我娘赔给你好了,爹爹给我买的兔子灯,我也给你。”

    小小的古蔺兰哭得更凶了:“我只要我的那朵绒花。”

    古都督被哭烦了,留下一句:“吵吵闹闹哪像个高门女郎的样,为一朵绒花如此小家子气。”

    往古蔺兰背心踢了一脚,抬腿就走。

    那时大郎将她牵了起来,少有地跟她说话:“你觉得哭就能吓到他们了,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那时她不懂,现在却懂了。

    哪里是眼泪廉价,只是她的眼泪在他们面前廉价而已。

    他们的温柔是留给别人的,不是给她的。

    心底荒芜一片,好像什么都伤不了她了,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伤害她。

    李妈妈进去通报,她站在台阶前,蓦地酸了鼻子,又马上收好情绪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的脆弱骗不了人,周遗昉在空中飘着,看着她,她站在那儿看着里面温馨的一家人,仿佛是个她是多出来的那个外人一般。

    一瞬间,他捏紧了手。

    屋里供着火盆子,热乎乎的,屋外却是刺骨的寒。

    古蔺兰抬步进去的时候,被这一寒一暖的转换激得打了个颤,病中脚上绵软无力,差点向地上倒去,周遗昉想扶她,伸手却捞了个空。

    她这病恹恹的样子看得半躺在榻上的老夫人生气,老夫人指了指旁边的墩子,示意李妈妈:“病歪歪的,还不让二娘坐下。”

    因为是早产,古蔺兰从小就体弱多病,和健康的二郎大娘比起来,老夫人自然更不喜她一些。

    周遗昉也看出了她不加掩饰的不喜,这个世界上,竟然有人不喜他置于怀中的人。

    可古蔺兰早就习惯了这些,即便委屈难受也不表露半分,慢吞吞行了礼,被张妈妈扶着坐到绣凳上。

    她生来没有阿娘庇护,怕别人说都督府李氏所生的二娘子规矩差是因为没有亲娘教导,一动一静便格外注意。

    凳面只坐三分,薄薄的脊背似用尺子量过,打得笔直。凝脂般的玉手交握放在腹部,微微低头由着张妈妈整理裙面和衣袖。

    一板一眼,逆来顺受,这样的性子,是不讨男人欢喜的。

    老夫人叹了口气,可这种情况确实比艳娘更适合嫁去靖王府。

    “我叫你们此番来,不为别的,你们就说说,此事该如何了结,大郎你说说。”老夫人指着一旁静坐的古蔺谌。

    “靖王府的迎亲队伍估计已经过了陈仓古道,再从陈仓渡渭水,到益州还要三十五六日,这两日商量出一个结果,趁着靖王府车马才启程五六日,我们还有时间叫人拦了他们,赶在大婚前传消息回去,免得两家出丑。”古蔺谌垂着眼,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此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,周遗昉撇嘴,飘了一圈,回到小花妖身边。

    但古蔺谌一贯是这样,众人也没指望他说出和子丑寅卯来。

    突然,角落里同时传来两道声音。

    一道兴冲冲的年轻肆意道:“咱们要不悔婚吧!”

    一道三十来岁谄媚讨好的女声,是高氏:“哎呀,这府上又不是只有一位娘子,我看二娘子就很合适,二娘子你说是啵?”

    话落,堂屋里立时安静,风过有声,屋外的雨声都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直白的目光从四方落到古蔺兰身上,将她从角落里挖了出来,暴露在灯光下,无处遁形。

    周遗昉那一瞬间想杀.人。

    古蔺兰白着一张脸,婉柔道:“您别拿我开玩笑,我与郭家二郎有婚约在身。”

    这是提醒她,你别忘了,与颍川郭氏是过了明路的婚约,郭二郎一家是旁支,本家在京他们旁支是要外放做官的。

    正好外放到蜀地,郭二郎一家离益州都督府不远。

    说罢,攥紧了衣袖,便将头埋低,周遗昉那个晴天霹雳,飘到她面前,气鼓鼓地,更想杀.人了。

    高氏尴尬一笑:“瞧咱们二娘子吓的,心里肯定是在骂我了,我不过开个玩笑。”

    古都督不耐烦地摇了摇手,打断她说话。

    忧愁道:“二郎说的这个我不是没考虑,可婚贴已经发了出去,婚书和聘财也都下来了,这时悔婚是不是太晚了,即便是男方有错我们才悔婚,可这名誉上还是受损,更何况...”

    更何况什么?

    古蔺兰太阳穴直跳,就怕他说出什么话来。

    古都督道:“更何况女方悔婚,女方尊长要受律法惩罚。”

    女方尊长也就是他,受了邢不说,这婚姻还解除不了,婚姻关系依旧有效。

    这操.蛋的律法,当众脱.衣裳,屁股都要打得稀烂,白打他六十丈婚还退不了,那他们家还毁什么婚。

    真他娘烦!

    大娘不能嫁过去,嫁过去就是结仇,两个女儿中他偏心大娘,可若是为了一个女儿,就推另一个女儿进火坑,他也做不到。

    可悔婚被打个半死,他也不愿意啊。

    见他这样,高氏有了底,一双单眼皮小眼睛转了一圈,阴阳怪气道:“你就这般狠心,说好了娶我,转眼就娶了李氏的女郎,好不容易熬死了她,妾身是被扶正了,可大娘和二郎庶出的身份是改变不了。这本就委屈了我们娘仨,但规矩就是这样我们娘三也不能怨。”

    “但您想想,他高高在上的靖王世子娶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,为何要娶一个千里之外的庶长女?摆明了是欺负我们娘三没有依靠好欺负好糊弄,嫁得近的,受了委屈还有娘家人帮衬,可怜我儿嫁得远,身份又不显,受了欺负也没人撑腰,我们命苦啊。”

    鳄鱼的眼泪立时就流了下来,周遗昉冷笑了一声,这女人能不能从他梦里滚出去。

    古都督本就对她们娘仨心怀愧疚,当年他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的泥腿子,恰逢先皇还在潜龙时发兵造反,他稀里糊涂地跟着义军,其实是想靠打仗乘机搞点东西,没想搞着搞着把自己搞成了从龙有功,从此加官进爵。

    本来他是有一个老相好的,隔壁寡妇翠花家的艳艳,生得高挑,腿格外长,古都督那时常偷家里的米粮接济她。

    可打进了长安城,乱花迷人眼,他一时就忘了这个相好,圣上重用他,又嫌他草莽,给他和老李家拉桥牵线,提纯一下他家的血统。

    有李氏的帮衬,又有圣恩,他这官途越来越好,越来越顺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高氏坐着牛车,抱着一个死孩子来找他。

    满头乱发,衣襟脏乱的高氏哭得梨花带雨,直自责是她不好,她没本事,让他们的儿子在乱世里饿死了。

    那时他和李氏还没孩子,知道自己有个孩子但是夭折了,说不难受是假的,但要说多难受,也不至于。

    但是看到低眉顺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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