降温: 27、降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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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人都没有挂断电话, 温降能听见迟越那头哗啦哗啦的水流,不时有玻璃杯磕碰的动静,夹杂着他心烦意乱的“啧”声, 听得出来很匆忙。

    几分钟后,迟越穿着睡觉的那身T恤家居裤就出了门, 拦下路边的出租车,给司机报了个地址, 总算能仰头稍松一口气,告诉她:“十五分钟就到了, 你再等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温降轻应了声好, 把注意力都转移到和他的通话上后, 门外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。

    耿智志不过是骂骂脏拍拍门,只要看到她恐惧他就心满意足了,觉得自己仍然保有旧日的“爹”的权威,觉得自己仍然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。

    然而实际上,他只不过是一个酒精中毒的、懒惰无能的跳梁小丑,并不敢像他喝醉后念叨过无数次那样拿起刀把她和妈妈都杀死,除了粗哑的谩骂和一身恶臭的烟酒气味之外什么也没有, 所以没什么好怕的。

    想到这儿,温降深吸了一口气,完全冷静下来, 在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反应过度了, 实际上没有必要给迟越打那个电话。

    那个人不可能一直在门外叫唤,自讨没趣后就会离开,但早上九点把迟越吵醒对他来说太残忍了, 她有些过意不去。

    门外的耿智志显然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开门, 拍门声紧一阵松一阵, 夹杂着他车轱辘的颠三倒四的威胁,来回就是那几句“烂逼”“弄死你”“打断腿”“卖给瘸子做妾”,后来明显是累了,重重咳嗽了两声,发出让人作呕的卡痰声,拖着沉重的脚步远去又走近。

    再回来时,他嘴里又在混沌地絮叨着什么,从牌馆里顺来的塑料打火机连着发出两声闷响,很快就从门缝里传来呛人的劣质烟草的气味。

    温降抬手扶着额头,努力把这些噪音屏蔽在外,想分出神把那道写到一半的数学题写完。

    但还是没办法,几秒种后,她忍无可忍地放下笔,开始收拾书桌上的东西,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劲,杂物丢进书包,发出“啪啪”的闷响。

    大概是由奢入俭难,她在高中寄宿两年,又在他家过了两个月安稳日子,都快忘了每天晚上提心吊胆地入睡是什么感觉,忘了凌晨两点在飞舞着蚊蝇的灯光下挨打是什么感觉。

    于是今天莫名其妙被门外的人一闹,压抑了太久的反骨轻而易举地冲了出来,她发现自己再也受不了和那样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。空气里滞闷的烟味熏得她窒息,那股陈旧的、腐朽的味道像是从上个世纪飘来的,吸一口就要踏入坟墓。她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,只想逃得越远越好。

    温降的手机没有开免提,但迟越还是能隐隐听见背景里那个老东西的狗吠,喋喋不休,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往外骂,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,听得他心头一阵阵冒火,一个劲地瞥手机地图上的预计到达时间。

    然而等老狗不叫了,听筒里又传来一阵嘈杂,有什么东西被拖来拖去,随后是物品噼里啪啦砸到地上的动静。

    迟越的眉心直跳,心头蓦地浮上不太好的预感,出声问她:“你在干什么?他进门了?说话啊!”

    “没有没有,我在收拾行李。”温降听出他语气里的着急,赶紧吱声。

    迟越这才松了口气,回过神琢磨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,轻轻挑眉:“收拾行李干什么,你要跟我回来住?”

    温降被他问住,停下手里叠衣服的动作,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自作多情了。他家又不是旅馆,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她做这个决定之前都还没问过他的意见。

    安静两秒后,她不太确定地问他:“……可以吗?”

    迟越低头抿了抿唇,喉结滑动,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云淡风轻地答应下来,便矜持地没说话。

    温降的耳朵顿时被尴尬的沉默所填满,握紧手里的白裙子,在心里对自己叹了口气,一边开口:“没关系的,你要是不方便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方便。”迟越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,冷不丁听见她一落千丈的语气,来不及思考便蹦出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话一出口就被自己急不可耐的语气哽了一下,只好清清嗓子,又别扭地补充:“网上说夏天不能中午浇花,我没闲工夫早起,要浇你自己回来浇,烦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,好。”温降这才听出他原来没有不情愿,开口应话时没忍住漏了一声笑。

    迟越不知道她在傻笑什么,不轻不重地哼了声,又看了眼手机,告诉她:“你赶紧收拾,我还要五分钟就到,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,别浪费我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”温降赶紧把手机放回口袋,抽出床底下的衣箱,把从他家带来的裙子原封不动地装回去。

    她的行李很少,只有衣服和书,她甚至连从小到大拿到的奖状和毕业证书都放进了箱子,随后站身起来,环视了一眼房间,发现除了那床叠好的空调被,就再也没什么属于她的东西,就连这床被子也不完全是她的。

    硬要算的话,还有卫生间的牙刷和毛巾,但迟越家里有,她不打算再带上。

    正准备合上行李箱,温降看了眼自己身上穿了好几年的旧T恤和睡裤,又意识到什么,要是被迟越看到自己穿着洗脱色的T恤,估计又会被诟病像个乞丐。

    考虑片刻后,弯腰从箱子里挑出一件还挂着吊牌的拼色格子半身裙,长度没超过膝盖,是她以前很少会穿的款式。

    但迟越一会儿会来接她,没什么好担心的,温降咬了咬唇,摘掉吊牌,把旧衣服脱下来,丢到床上。

    只是T恤换到一半时,门外的人又重重咳嗽了声,温降下意识拉下衣摆挡住自己,猛地转头看过去,诧异他竟然还没离开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脚步声沉沉地响起,耿智志离开一会儿就又回来了,像是在楼梯口坐了下来,拖长音发出一声叹息,很古怪,听得温降条件反射地生出一阵恶寒,轻抖了抖肩膀,想把那种恶心的感觉甩掉,一边迅速穿上新裙子,紧紧扣好上面的皮带装饰。

    换衣服时的不安全感会被成倍放大,即使现在已经穿戴整齐,温降耳边仍然缠绕着那声从喉咙里低低压出来的叹息,觉得浑身不自在,像是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。

    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加快,她背上书包,挡住被窥视的不适感,把行李箱从地上拎起来。

    迟越的声音适时从耳机里响起,问她:“这里有一排房子,哪一间是你家?”

    “从左往右数第三间,玻璃后面挂着绿色门帘的……”温降的话音说到一半,门外那人又哆嗦着呻.吟了一声,随后深深抽气,夹杂着细小的骂声。

    她脸上表情因此凝固了一下,喉间微紧,压住胃里翻涌的感觉,勉强说下去:“后门没有锁,你可以直接进来,我在二楼……朝北的房间。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我找到了。”迟越按照她的提醒找到挂着绿色门帘的那扇门,拧开门把手,竟然就这么轻松地推开门进去了,一面放下手机。

    老式落地房的格局并不好,一进来就是厨房,没开灯。屋子里带着经久发酵沉淀的气味,并不好闻,是反复加热后变为一团浆糊的饭菜的遗留物,还有垃圾桶和污水管反上来的馊味。

    迟越不由掩鼻,在一楼暗淡的光线中打量了一眼屋内的布局,是那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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