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历春星: 9、李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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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文山膝下共有子女六人。

    除了早逝的大皇子五皇子和远嫁的二公主之外,便只剩下三皇子李泯、四皇子李沉和六公主李沅。

    李沅是皇后嫡出,又是李文山晚来得女,一出生就受尽万千宠爱,极为刁蛮任性。她和别的闺阁贵女不同,她不爱女工琴画,偏爱骑射。自己在宫里玩耍还嫌不够,非要让李文山给她请师傅教导。

    李文山拗不过她,只得随便从军中指了两个将军来教她。

    那些将军生怕伤了她,个个谨小慎微,教她的都是些花拳绣腿,皮毛功夫,和李沅陪练的那些小太监们自然不是她的对手。

    年幼的李沅自然因此狂妄起来,她早听说了宋嘉鱼在马背上百步穿杨的故事,便扬言要向宋嘉鱼挑战。

    在李文山的授意下,宋嘉鱼答应了和李沅挑战。小公主兴高采烈地出宫到了练武场,正好遇上宋嘉鱼在练武场训兵,她向众兵士示范射箭,挽弓朝天一射,霎时,一只麻雀应声而落。

    李沅最后没有要求与宋嘉鱼比试,而是灰溜溜地回了宫,在李文山面前提出要宋嘉鱼来教她骑射的要求。

    正好那时,西戎与卫朝休战,宋嘉鱼人在京城,没有旁的事情。于是李文山便应允了李沅。那年宋嘉鱼二十一,直到她二十四岁再度离京攻打西戎,其间整整三年她一直在教导李沅骑射。

    所以李沅和她格外亲近。

    今日一听宫人说宋嘉鱼不知何事得罪了父皇而被罚在宫门外受杖刑,李沅立刻从自己宫里跑了过来。

    眼看着她真的要没轻没重去和李文山求情,宋嘉鱼声音不由得硬了起来,“李沅。”她喊住李沅。

    李沅怕她,只能不甘心地立住,“阿南——”

    宋嘉鱼转而示意两个已经在雪中僵住的行刑人,“继续吧。”

    监刑官:“……继续。”

    李沅咬咬唇,沈问之站在一旁凉凉道:“公主殿下多管闲事的毛病倒是十年如一日。”

    李沅正好满腔憋屈无处发泄,闻言转头讥道:“论多管闲事谁能比得过沈大人您呢,所有大臣都去四哥府上看字画了,唯独您还在这儿立着等着看阿南的笑话。”

    沈问之面色一冷,刚要说什么,忽然瞥到那头的宋嘉鱼不知为何轻轻勾了勾唇。

    他怔了怔,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,李沅等了半天,只见他抬起手,拂去了吹在自己肩上的碎雪。

    大概是因为多了李沅在这儿看着,剩下的十棍比之前的十棍要轻得更多,对于宋嘉鱼而言,简直像在给她挠痒。

    第二十棍结束时,李沅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扶住宋嘉鱼,“阿南,你还好吗?”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宋嘉鱼面色无异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沈问之随口对江尤道。

    宋嘉鱼抬起头,“沈大人这就走?”

    沈问之薄唇微抿,声音清沉,“热闹看完了,为什么不走?”

    “嘶,快滚。”李沅听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宋嘉鱼忍不住笑了一声,顺手揉了一把李沅脑袋,“不得无礼。”

    沈问之沉沉地看了她一眼,什么也没说,转身和江尤走了。

    “风水轮流转,有的是他沈问之倒霉的时候!”直到沈问之走远,李沅还在恨恨道,她扶着宋嘉鱼,“走,阿南,去我宫里,我那儿有上好的伤药,我让她们给你上药。”

    李沅宫中的药确实是最好的,宋嘉鱼便也没再推辞,与李沅一道去了她宫中。

    李沅和宋嘉盼年纪一般大,都是十七。卫朝女子议婚的年纪晚,所以李沅至今还没有出嫁,仍旧住在宫里。

    穿过漫长的宫街,终于到了李沅的寝殿。正红朱漆大门顶上悬着黑丝楠木的牌匾,上面用金笔写着“并刀”两个大字。其实原本李沅的宫殿唤作长乐殿,只是在她八岁学了双刀后,便嫌弃这名字矫情造作,才命人改了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眼下虽是深冬时节,殿里却种着常青的林树,若不是上面尚且覆盖着绵绵白雪,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盛夏。

    李沅一路把宋嘉鱼领进殿内,这是宋嘉鱼几年前常来的地方,很是熟悉。

    宫人们见了宋嘉鱼都纷纷上来请安,李沅骂道:“还请什么安,快些把上好的金疮药全部拿过来。”

    宫人们听了,忙四下散开去拿药。

    “阿南,待会儿我给你上药好不好?”李沅抱着宋嘉鱼胳膊。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他们都笨手笨脚的,哪儿有我仔细啊。”李沅眨眨眼。

    宋嘉鱼推开她的脑袋,“不用。”她说,“谁都不用,我习惯自己上药。”

    “自己上药?”李沅叫道,“可你的伤在背后啊,你怎么看得着?”

    正好此时宫人把药送过来,宋嘉鱼站起来,把李沅推到殿外,“我上好了药叫你。”

    李沅还想说什么,宋嘉鱼不由分说地把门一关,将她的话隔绝在了殿外。

    宋嘉鱼环顾了殿内一圈,确认殿里再没其他人后,才慢慢解开衣裳,半褪小衣,透过一旁的立地铜镜去看背后的伤口。

    虽然才短短一会儿,但背后的一条条伤痕已经飞快地红肿了起来,看上去有些唬人。不过和她浑身上下无数陈年旧伤留下的痕迹相比,倒显得清新多了。

    她熟练地把药粉倒在手心,然后敷在背后的伤痕上,清凉的触感一贴到滚烫的伤口,让宋嘉鱼下意识地低抽了口气。

    她很快敷好伤口,然后重新对着镜子穿好衣裳,刚要走到殿门外去喊李沅进来,忽然瞥到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香囊。

    宋嘉鱼走过去,拿起来一看。

    那香囊虽然用料精细,做工却极其粗糙,因为它连鸳鸯图案都绣得歪歪扭扭,所以连宋嘉鱼这样不通女红的人都能看得出。而且这香囊只完成了一半,就被搁在了桌子上,明显是有人做了一半就因为什么事而暂时放下了。

    她喊李沅进来,开门见山道:“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做女红了?”

    李沅愣了一下,脸迅速涨红起来,“你怎么偷看人家的东西啊!”

    “问你话。”

    李沅撅起嘴,“你在审犯人吗?”

    被她这么一提醒,宋嘉鱼才意识到自己的毛病又犯了,她清了清嗓子,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问:“你这是要送给谁?”

    “对啊!”李沅接过话头,“我这不想着送给你吗?我们三年没见了,我可不得给你备点礼吗?”

    宋嘉鱼食指在太阳穴上点了点,“我会信吗?”她拿起那香囊,“你送我鸳鸯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李沅本来已经涨红的脸越发红得仿佛能往下滴血,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行了,你不想说算了,我也管不着你。”宋嘉鱼随手把香囊搁在一边,“你这么大了,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就行。”

    对于宋嘉鱼而言,李沅是比宋嘉盼更亲近的妹妹,但是李沅这么大了,她也不好多管,于是调转话头问道:“你的刀练得怎么样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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