宦臣: 2、第 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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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灵岩能想到的,青岩当然也不是不明白。
    在这宫里头,就连每年贡上来的春茶,都分三六九等,做奴婢当然也有高低贵贱。
    宫中内侍分四等——灰衣、青衣、蓝衣、绯衣。
    灰袍的多是些模样有点硬伤的,比如缺牙少齿、眼歪嘴斜,或者是死活学不明白贴身伺候贵人们规矩的,这些人差一点的在浣衣局、针工局、乃至夜谈司,做些辛苦不讨好又没油水的活,好一点的则进御膳房、御茶房、清仁堂等处办差,熬个十年二十年,倘若能混成一司主位,摇身一变就成了蓝衣太监,倒也能过上舒心日子。
    只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,十个里有九个半还是得如牲畜牛马一般,苦熬个一辈子,有的直到咽气时,或许都还在为了这一亩三分地的腌臜事劳碌。
    青衣则是如青岩和灵岩这样,模样过关了,规矩也过得去,可以进到内廷贴身侍候贵人们的,只是青衣的多是些小内侍,不掌事,也没什么权柄。
    蓝衣则是各宫、各司管事太监,算得上有头有脸,若是主子得势,说不得比某些不得宠的嫔妃在宫中还要得脸些,如那位琼妃娘娘身边的德潜公公,便是先前在她宫中做到了掌事,后来清仁堂的管事太监夜里突发心梗死了,又接管清仁堂,身兼二职,在宫中内侍里算得上风头无两。
    至于绯衣,则都是在内书房进过学,深受帝王信重,专替皇帝批红、票拟朝事的,前朝王公大臣见了,尚需陪一陪笑脸,给三分颜面,可以算是内官之中的人中龙凤。
    只是自前朝九王乱政,这些绯衣太监们跟着掺和了一手,皇上便对内宦擅权变得分外警醒,如今除却一个老的已经不办差、出宫荣养的吴大掌印,宫中已是一个绯衣太监也没有了。
    青岩和灵岩在慈徽宫当差,虽然没什么油水,可往日看在老太后的面上,旁人却也不敢轻易怠慢了他们,至少不会给他们苦头吃,老太后念佛吃斋,平日里亦不为难下人,他们也算是青衣内侍里过得舒坦的,可太后如今死了,若不能寻个好去处,往后的前程便两说了。
    只是灵岩有灵岩的野心,青岩却有另一番考量。
    他打的不是皇后的景懿宫、也不是琼妃朝莺宫的主意,他打的是摄政王闻宗鸣的主意。
    ——否则今日,青岩也不必顶着大雪天在外头煞费苦心的和闻宗鸣“偶遇”了。
    闻宗鸣的目光在青岩身上落了落,很快淡淡挪开,道:“走吧。”
    扶着青岩的内官赶忙应是,又使眼色叫身边小内侍把青岩扶走,青岩却没如他们所愿,只是轻描淡写的挣脱了旁人的搀扶,屈膝一礼,便自觉的麻溜退下了。
    和闻宗鸣不同,对方或许并不记得太后身边,曾经有过自己这么一个小内侍,青岩却对摄政王的性情,早已有了周密的探听和透彻的了解。
    他原就没想着,这一次的偶遇能叫他如何——
    只要能让闻宗鸣开始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人,也便够了。
    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。
    说来也该叹命运弄人,当年青岩侥幸捡回一条命,又进了慈徽宫,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知晓当年那件事的真像,可兜来转去,如今自己却竟然有机会接近闻宗鸣了——
    ——那个当年抄了谢家的摄政王,闻宗鸣。
    *
    灵岩是晚上回来的。
    他回来时,面上虽没怎么,眼底却满是挡也挡不住的喜色,青岩和他一起长大,自然是都看在眼里,笑道:“去见过德公公了?”
    灵岩一边在方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,一边咕嘟咕嘟大口喝了,这才长呼一口气,笑道:“见过了。”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青岩问。
    “公公安排我到琼娘娘宫中伺候,明日清晨收拾了东西就过去,还夸我说慈徽宫出来的就是妥贴,让我往后跟着伺候琼妃娘娘的膳茶呢。”
    “我原想着,若能进得皇后娘娘或者琼妃娘娘宫中,不拘是谁,都是好去处,倒是今天德公公和我讲了道理,我走了他的门路,若是进了皇后娘娘宫中,那头未必肯不生嫌隙的用我,反是德公公是琼妃娘娘身边出来的,我去了朝莺宫,也算都是自己人,有德公公照应,娘娘知道我是德公公送进去的,保不齐也会多看我两眼。”
    青岩颔首笑道:“说的在理,去朝莺宫也不比景懿宫差,皇后娘娘进攻多少年了,身边不缺人伺候,反倒是琼妃娘娘身边德公公带着一批人去了清仁堂办差,正是用人之际,你去的正好。”
    太后虽是太后,慈徽宫的日子过得却很清贫,倒不是皇帝不孝顺,单是老太后不喜铺张罢了,主子吃清粥小菜,穿朴素衣裳,底下宫人自然也得跟着过苦日子,灵岩出身不好,从小吃苦,一直盼着出人头地,如今入宫六年,总算熬出头来了,青岩当然是打心眼儿里替灵岩开心的。
    只是他替灵岩高兴,那头灵岩却又想起青岩因为没钱打点德公公,对将来的去处,只能听天由命一事来,眉间喜意反倒散了几分,他轻叹了一口气,又好像想起了什么,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,对青岩道:“你快来尝尝,这是德公公赏我的松仁桂花桃酥,拢共只有四块,我特意留回来给你的,你两块,我两块,咱们俩分了。”
    青岩却趴在炕上,一动不动,只露出被窝外头一个小脑袋,像一条毛毛虫一样缩在被窝里,笑道:“我就不吃了,你吃吧。”
    天还没全黑,他却这么早上炕缩着了,青岩平日并不这样,灵岩敏感的觉察出几分不对来,道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    好巧不巧,他这话刚一出口,青岩便打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喷嚏,打完以后和灵岩大眼瞪小眼,只得硬着头皮道:“我……我今日早上吹了风,可能受了点寒,已经吃过药了,没事的。”
    灵岩闻言,一张脸拧的几乎皱成了一团,三步并作两步便不由分说上前探他额头,继而吸了一口凉气,道:“你管这叫没事?”
    青岩只好安抚他道:“已经退了许多,明天一定就好了,你别担心。”
    又道:“你明天就要去琼娘娘宫里当差,今晚还是别和我睡在一处了,万一叫我过了病气给你,回去要挨罚的。”
    灵岩却闷闷的没答话,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青岩没说话,也不知在想什么,半晌,又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青岩,看着他咕嘟咕嘟的喝完了。
    青岩病了的身子又开始犯困,也顾不上灵岩似乎还有话想和他说,合上眼皮便沉沉睡去。
    第二日天不亮,青岩半梦半醒里,听见灵岩停步在自己床前,说了一句保重,然后是油纸窸窸窣窣的声音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他的床头。
    灵岩的脚步声就这样逐渐远去了。
    等到青岩再被吵醒的时候,已是日上三竿了。
    外头传来内官尖细嗓音唱名的声音。
    “王事全,永德宫成嫔娘娘处——”
    “孙朝丙,安芳斋袁贵人处——”
    “胡同,惠心居柳贵人处——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似乎是清仁堂那边,已经给慈徽宫的宫人们安排好去处了。
    青岩强打精神逼自己迅速起身穿戴妥当,又草草洗了把脸,这才打开门走出去。
    正好,外头传话的内官下一个就唱到了他的名字。
    “谢青岩——”
    青岩正竖起耳朵准备听自己被安排到了哪一宫去,那传话的内官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。
    “谢青岩在何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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